• 介绍 首页

    八零工会小辣椒

  • 阅读设置
    26
      别看刘德华蔫, 人家蔫得挺有章法。
      回到车间里,刘德华是真没闲着。在车间里干活时, 一眼瞅见傅建茗拿个小本子在登记什么, 就凑了上去。
      “傅同志,你可真忙。人家大学生都不下车间的,你怎么要下车间啊。”
      “学的专业不一样啊。”傅建茗一边回答, 一边也没停手, 还在写着。
      傅建茗就是何如月头天上班去找她盖章的那名贫困大学生。讲真,他当初去找何如月, 的确是听说工会来了一位新人, 他一琢磨, 要不死马当活马医, 去试试?
      这一试, 还真盖上了章。
      他心里对何如月很感激, 还特意去厂后边一片茂密的树林里采了一包桑葚,悄悄送给何如月表达谢意。
      刘德华找傅建茗没别的,他坏着呢。他心想老大也没上过大学啊, 大学里学不学生理卫生, 老大真知道?
      他倒也不是想拆穿老大什么, 就是单纯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 想知道老大是不是会为了何如月故意编造些什么。
      “为什么都是大学生, 你上个月就来上班了, 工会的何干事这个月才来啊?”
      傅建茗就是个老实孩子, 哪知道刘德华心里这些弯弯绕:“这个看自己的,只要在期限里,哪天报到都可以。我这不是想早点工作早点赚钱嘛。”
      刘德华凑得更近了, 表情变得有点猥琐:“问你个事……”
      “什么事?”傅建茗不解。他就算下车间, 也是实习期,不会在车间长久,所以和小青工们不算混得特别熟,小青工们不怎么带他玩,而他也有些扭捏。见刘德华今天这么套近乎,终于觉得大概可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傅建茗终于打起了精神,警觉地望着刘德华。
      “大学里有没有一门课,叫生理卫生?”刘德华小声问。
      傅建茗一愣:“这得看什么专业吧,我学的工业,好像……”
      还没说完,刘德华已迫不及待:“那何干事是什么专业啊?”
      傅建茗心里顿时明白了刘德华的用意。
      他当然也听说了食堂风波。午饭过后,总装车间工余休息时都炸窝了。陈新生这种离奇的案件,集凶杀、猎奇、香艳、破朔迷离于一身,吴柴厂什么时候有过这么爆炸的新闻,这舌根能嚼半年。
      尤其是这案件还涉及到工会的何干事,傅建茗就留了个心眼,多听了几句。
      听那些工人的意思,他们也吃不准何干事大学里到底学了什么,反正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刘德华是跟自己套话来了。
      傅建茗不动声色道:“我也不知道何干事学的什么专业……”
      话音未落,旁边又有几个人听到“何干事”三个字,哧溜一下就滑了过来,两眼放光:“在讨论什么?是不是何干事学生理卫生的事?”
      刘德华骂:“你们几个赤佬耳朵这么尖,老子悄悄问傅同志,你们就来插一脚。”
      傅建茗笑道:“我们在大学里要学很多课程,专业不一样,学得也不一样。何干事如果不是学的工业,那上生理卫生课也不奇怪啊。而且大学生也不是只学自己专业的东西,我们每周都去图书馆借书看……”
      “我们厂里也有图书馆啊,怎么没有这种书。”
      傅建茗被逗笑:“咱们厂图书馆才多大,而且都是市面上常见的书。大学图书馆可不一样,很多藏书,外面根本不流通的。而且你们说的那个,属于医学领域,咱们厂图书馆会有医学领域的专著?”
      刘德华挠头:“好像看到过一本治脚气的书。”
      旁边的人狠狠拍他脑袋:“别丢人,治脚气挖鸡眼,也好意思叫专著!”
      傅建茗忍住笑,尽量作权威状:“大学图书馆就有,很多各个领域的专著,哪怕和你的专业没关系,只要你想学,也都可以查资料学习的。”
      刘德华吐吐舌头:“没想到何干事还喜欢学这个……”
      到底是大学生,旁边又围了好些人,显然都认真在听,傅建茗觉得自己身上有了某种责任。
      他正色道:“就算何干事是图书馆看来的,也只能说明她读书多、知识量大。这些东西在研究者眼里,就是十分正常的东西,没有那么神秘,也没有那么羞耻。就像外国人画的油画,很多不穿衣服的裸.体肖像,人家就叫艺术。不能用世俗眼光去看的。”
      刘德华又蔫了,愁眉苦脸:“懂了。你们大学生看生理卫生,叫学习,我们看这些就叫搞黄色。画家画不穿衣服的叫艺术,我们画就叫耍流氓。他娘的,这么不公平的。”
      旁边的工人哄堂大笑。
      “本来就是。人家大学生就可以坐办公室的,咱们只能在流水线。”
      “特么的刘德华你这小崽子就算画个穿衣服的,我也觉得你在耍流氓。”
      “谁说不是啊。他在家听广播里说书,都只听潘金莲调戏武松那一段。”
      刘德华豁地站起来:“嗨,你们这帮家伙,好像你们不听潘金莲诺。”
      众人打闹着散开,有几个同一工段上的,还一边干活一边讨论。不过经由傅建茗这么一说,大家都确定了,人家大学生跟自己真不一样,不能用自己的老思想老眼光去看人家大学生啊。
      这结论经由刘德华以及几员大将不遗余力地传播,到下班时候,吴柴厂每个车间几乎都已经达成了共识。
      那就是,我们的何干事,是最有见识的何干事!是能运用自己大学所学到的知识帮公安局破案的何干事!
      当然还是颇有几个内心阴暗的人暗绰绰嘲笑,但面对戴学忠们拎起的拳头,也都乖乖闭嘴了。
      何如月心态倒还好。中午将丰峻骂了一通,心里的恶气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在下午的忙碌中也丢到了九霄云外。一直到快下班时,门口期期艾艾站了个女人,何如月才又想起了这件事。
      女人就是那个贱嘴保育员。
      她的脸已经上了药,还看得出些许红肿,眼神畏畏缩缩,站在门口:“何……何干事,我能进来吗?”
      何如月并不打算跟她搞什么世纪大和解,淡淡道:“什么事?”
      保育员哭了:“我嘴贱!我惹何干事生气!以后我再惹何干事,不用您动手,我自己修理自己!”
      说着,她竟然抡起胳膊,抬手就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声音又脆又响,还伴随着吃痛的尖叫。
      隔壁几个办公室听到动静,已经跑过人来看。什么团委、宣传科、政工科……一见保育员在扇自己耳光,都惊呼起来。
      “你干嘛,快回去!”
      “什么情况啊这是?又来升什么堂?”
      有人已经认出了保育员:“是你啊,你是来给何干事道歉的吧?”
      “不是我说。你嘴也真脏,三番两次的,何干事惹你了?你就不放过她?”
      保育员哭得披头散发:“我错了,我就是来认错的……呜呜呜……我也得到教训了。但是何干事不原谅我……呜呜呜……”
      本来何如月还考虑是不是给个台阶,一听这话,好家伙,恶人还先告状了。
      不好意思,本姑娘从来不接受道德绑架。
      她起身,走到门口,望着保育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来道歉。但我更觉得你不是真心来道歉,我都没说话,你就给我扣什么不原谅你的帽子……呵呵,别欺负我年轻,这招我不吃的。”
      保育员以为自己在众人面前卖个惨,何如月就会不好意思,顺便就原谅自己,没想到她居然软硬不吃。
      “哇”一声就嚎起来:“何干事你不能这样,你要不原谅我,我工作都要丢了啊!”
      旁边同事一听,奇怪了:“你固然是有错在先,但何干事也不能丢你工作啊,这什么情况?”
      还是跑上来看热闹的劳资科同事,一眼就瞧明白了。
      “她临时工啊。也就是她丈夫在咱们厂当工人,她才进厂当了个临时工。难道是惹事生非太多,托儿所不敢用她了?”
      众人看着何如月,知道这个小姑娘虽然扎着“芭蕾舞头”很艺术的样子,其实暴脾气,都不敢多嘴。还是二楼跑上来的徐秀英,自觉跟何如月关系亲近,上前拍拍她肩:“大人不计小人过,这种人不必放在眼里,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何干事你当她是个屁,让她滚了吧。”
      何如月笑道:“徐阿姨说得对,的确没什么原谅不原谅。她丢不丢工作,根子不在我,而在她刻薄恶毒、心理极为阴暗。这样的人放在托儿所,谁家孩子敢给她带?孩子不是吃饱穿暖就好,要讲人品的。三岁看看,到老一半,是吧?”
      果然一番话一说,围观的行政干部里好几个都变了脸色。
      有人按捺不住,当即对徐秀英道:“秀英,托儿所是归你们行政科的吧,也不能是个职工家属就进托儿所啊。托儿所这么重要的地方对吧?这种人,我孩子不敢给她带的啊。”
      徐秀英有点下不来台,一脸不耐烦:“不就一个保育员,明天就安排她去别的岗位。”
      又向保育员挥手:“好了快回去吧,明天等通知,别在这儿丢人了。”
      谁知保育员惊恐不定,却不为换岗的事,而是盯着何如月:“那你是原谅我了啊?啊,何干事你是原谅我了啊?”
      何如月心中一动,发现事有蹊跷。
      她似乎太在意自己是不是原谅她,难道我何如月不原谅她,她就过不下去了?这是被谁威胁了吗?
      原谅你?不可能的。何干事要随便让你这么惹完就收手、还不带走一片云彩,就不叫何干事。
      何如月冷冷一笑:“第二次败坏我名声了吧。第一次你要是吃了教训,就不会有今天第二次。可见你根本就是个不吃教训的人。我怎么知道今天原谅了你,过几天你又会翻什么花样?”
      “不会不会,这次保证不会了!何干事你相信我!我都不当保育员了……呜呜呜……”
      何如月心想,你当不当保育员关我屁事:“总之,不可能。要我原谅你,得看行动,半年一年后,这厂里没人说我不正经、没人说我不知羞耻,我才能决定是不是原谅你。”
      保育员见实在没有希望,捂着脸呜呜地走了。
      彼时已经快下班,厂门口已经挤了很多“奥运选手”,见到保育员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从行政楼出来,都指指点点看热闹。
      楼上的行政人员还反过来安慰何如月:“何干事别生气的,他们懂个屁。闲话嘛,也就两三天的事,厂里再闹一个新闻,立刻就都追别的新闻去了。”
      何如月咯咯地笑了。她是真没生气,保育员这种人,还不值得她生气。倒是同事们说的话很有意思,很有后世舆情热点的意思啊。
      也有孩子在托儿所的,更关心保育员的去处,追着徐秀英问:“你打算把那女佬换哪里去啊?”
      徐秀英一挥手:“三分厂缺个扫厕所的,让她扫厕所去。”
      三分厂那个远啊,离市区十几里路呢。这保育员真是……工作虽然保住了,但往后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没办法。不懂珍惜,就这下场了。
      众人散去时,何如月心里只想一件事:是谁给了这个保育员压力?她为什么会跑来自打嘴巴求原谅?
      这吴柴厂盘根错节的,真的水蛮深的啊。
      下班走出厂门时,独臂门卫师傅又伸出了脑袋:“何干事下班啦!”
      今日份的热情,一点也没有消减啊。
      何如月也欣然回应:“下班啦,师傅再见!”
      独臂师傅摇着蒲扇,挖了一口西瓜,跟旁边闲聊的另一位工人道:“瞧瞧,大学生!牛啊!能帮公安局破案啊!”
      嘿,你当初说人家体面丫头要被熬死的呢?这还越熬越牛了呢?
      …
      “牛大学生”何如月同志昂首挺胸,一路吸引着男青年各种羡慕爱慕仰慕的目光,终于回到了孙家弄。
      “祁阿姨,我来接小蝶啦!”
      陈小蝶应声跑出来,像往常一样,欢欢喜喜接过何如月手里的两份饭:“我拿回去!”然后跑回了何家。
      屋里的祁梅却没声音,围着煤球炉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何如月也像往常那样:“谢谢祁阿姨,小蝶今天没给你添麻烦吧?”
      “如月,你进来一下。”祁梅突然道。
      何如月一听,这声音有点不对啊,便走进屋里:“什么事啊,祁阿姨?”
      她望见祁梅极快地用围裙擦了擦眼角,然后转身过来。
      “如月,以后不要叫小蝶过来了。”
      何如月一愣:“小蝶惹你生气了吗?”
      祁梅摇摇头。不说话。眼眶却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