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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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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1章 强买强卖
      @@道观的日子很有规律,早课后,该种地的种地,该干活的干活。
      静松是总指挥,站在庭院里看着弟子们做事儿。
      云秀悄然过来,“师父,他们来了。”
      “这是要走了吗?”静松叹道:“不知怎地,这群人一来,为师眼皮子就一直在蹦跳。
      走了好,走了好啊!”
      “道长!”
      杨玄走过来,“道长看着仙风道骨,想来是修炼有成了吧!“
      静松笑道:“方外人修炼何用?不过是体悟大道罢了。“
      “这话有理。不过,我看观中的日子有些清贫啊!“
      桑州穷,青云观坐拥盐井也没想着以此发财,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杨玄随手指指云秀道袍上的补丁,叹息,“果然是有道之士,不贪外物。”
      “呵呵!”静松觉得这位善人眼神不善。
      “贵观可有善人添香火?”杨玄问道。
      “自然是有的。”静松说完,才发现云秀在给自己使眼色,好似警惕之意。
      云秀这是何意?
      静松心中不解。
      杨玄笑呵呵的道:“老二!”
      “来了!”
      王老二拎着个包袱过来,随手搁在地上。
      “这是……”静松问道。“一点心意。”杨玄摆摆手,“老二,打开!”
      王老二打开包袱……静松这才发现包袱布是最坚韧的潜州布。
      包袱打开。
      十余锭金子在闪闪发光。
      我滴神啊!
      金子不是流通货币,可各地都有兑换金银的商家。豪强权贵、有钱人们私下收购金银,有多少收多少。
      按照他们的说法,铜钱体积庞大,爱生锈,弄的一家子铜臭味。金银却不同,能保存多年,也好留给儿孙。
      “这……太多了。”静松只是楞了一瞬就清醒了,摇头,“贫道不能收。”
      是个有道行的啊!
      杨玄笑道:“只管收了。”
      此人大手笔给钱,图的是什么?
      难道是……
      静松看看神像,心想这份基业传承了数百年,可不能在贫道的手中给毁了。
      可若是不给,这人看着和气,他身后的大汉们却凶神恶煞,隐隐感到一股子血腥味。
      “敢问善人所求何物?”静松问道。
      “道观我不动!”杨玄一句话让静松放心了,然后指着后面,“我家中做生意,看中了盐井。”
      “哦!”静松越发的放松了,“就是开采些食盐吗?”
      杨玄点头,“是啊!”
      “那倒是简单。”静松随口道:“只管开采就是了,只是莫要吵闹,免得神灵不喜。”
      “吵闹怕是免不了。”杨玄说道:“尽量吧!”
      静松愕然,“生意很大吗?”
      “很大!”
      “有多大?”静松想到了本地的两个商人,也是青云观最大的资助者。
      每次来都捐赠三五十钱。
      “这里……”杨玄指着这片土地,“将会是一片工地。”
      采盐,运输,还得就近提炼……
      最好的办法便是迁徙道观。
      “这……”静松再傻也发现事儿不对了,“敢问善人,这做的什么生意?”
      大唐不缺食盐啊!
      当初那两个本地商人见到了盐井,也只是唏嘘一番,说什么弄出来还得提炼,价钱比朝中发卖的还贵,这生意没法做。
      杨玄说道:“做点小买卖。”
      这些人绝对是故意来到了这里,也就是说,他们老早就看中了道观后面的盐井。
      豪商……桑州豪商!
      静松脱口而出,“你乃桑州豪商!”
      青云观在六里外
      有一片贫瘠的田地,多年来一直自己耕作,外加不要钱的盐井,完全是自给自足。
      日子能自给自足,对外界的好奇就自然少了,每日念诵经文,修炼……渐渐的,人的欲望也降低了……
      静松此生离开肃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信众中却不乏有见识的善人,每次来都会和他说说话,说一番外面的世界。
      那两位捐资的善人提及桑州豪商时,掩饰不住的羡慕,说那几个豪商生意做的如何大,日子如何,关系网如何……
      此刻看到一个活生生的,静松觉得,气质还行,而且有钱。可一旦这里变成了工地,道人们的清静日子就没了。
      云秀说道:“师父不是认识州廨的陈主事吗?”
      咳咳!
      静松想到了那位陈主事……也就是上次他去州城办事儿的时候见过一面,陈主事随口道:“好好做。”
      “陈主事颇为威严。”静松扯起虎皮,“善人,还请别处去寻盐井吧!“
      “陈主事?”杨玄看了一眼赫连燕。
      赫连燕摇头,静松见了心中一喜,觉得定然是惧怕了。
      哒哒哒!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接着人声鼎沸。
      “你等为何拦路?”有人喝道。
      “下马!”
      “此乃桑州,你等好大的胆子!”
      “再不下马,射杀了!”
      “住手,都退后!”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传来,接着,就沉默了一阵。
      “好了。”外面有人说道。
      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他目光转动,在众人中扫过,最后停留在杨玄身上。
      行礼。静松吓了一跳,赶紧避开。
      男子恭谨的道:“见过国公。”
      轰隆!
      静松只觉得脑门那里炸了。
      “国公……”
      他看了一眼杨玄。
      杨玄蹙眉,“你是……”
      男子说道:“下官桑州别驾肖览。听闻国公在此游玩,使君本想亲至作陪,却恰逢有要事脱不开身,便令下官来国公身边听令。”
      按理,桑州不属于北疆管辖,肖览恭谨些就完事了。
      可架不住眼前这位秦国公名声太大,只需想到他在北方的赫赫战功,肖览心中就警钟长鸣。
      善者不来啊!
      这位国公来肃县,定然有大事。
      “别驾?”静松悚然而惊,“你……”,他指着杨玄,一种绝望袭来,“祖师爷,道观保不住了。”
      杨玄叹道:“只是换个地方罢了。”
      静松嚎哭,“多年的基业啊!就这么废在了贫道手中,贫道对不住祖师爷,贫道死了算逑……”
      他一头就往边上柱子撞去。
      一边跑,一边看杨玄。
      能被肖览称为国公的,唯有北疆那位豪横的秦国公。
      前日有人来上香,提及了北疆抢购盐的事儿,静松没当回事。此刻一联想,都明白了。
      普通人遇到权贵的绝望很难去想象,此刻静松下意识的便想一头撞死,然后保住自己的弟子们。
      至于道观,他知晓留不得了。
      意志坚定,身形就快。
      眼看着就要撞到木柱子,静松说道:“祖师爷,弟子来了。“
      “麻烦吴使君了。”杨玄对肖览笑道。
      肖览指指静松,刚想开口,就见身影闪动。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出现在木柱子之前,轻轻伸手搭在了静松的肩头,一甩麈尾,叹道:“没事念念经就好,至于在何处念经,有区别吗?”
      肖览心中一松,笑道:“国公客气,对了,不知国公来此……”
      此刻杨玄无需隐瞒,他指指后面,“你跟着来。”
      二人到了道观后,看着那些盐井,肖览什么都明白了。
      “我要这片盐井!”
      杨玄负手看着肖览,“桑州可有意见?”
      有自然是有的。
      “北疆缺盐。”肖览苦笑,“这里能让国公看中,想来规模不小。若是如此,开采提炼的动静也不小,加之往来车队,想遮掩就难了。”
      到时候朝中得知情况,他和吴云就成了罪魁祸首。
      “来之前,我巡查了北疆耕地,今年会是个好年成。而目,因开荒颇多,收获后存粮会不少。圣州贫困,每年要采买不小粮食,既然是采买,为何不就近从北疆采买?”
      肖览心中一凛,“国公是说……车队来时拉着粮食,去时拉着食盐,以遮人耳目?,杨玄点头,欣赏的道:“可想来北疆做事?”
      肖览心中一跳,竟然兴奋了一瞬,赶紧收敛心神,苦笑道:“终究纸包不住火,一旦被发现,使君难逃一劫,下官也跑不了。使君慈悲,还请饶了我桑州上下吧!”
      “此事,我一力担之!”杨玄说道。
      你怎么担?
      长安拿你秦国公没法,却能弄死老夫和使君。
      肖览心中有些乱,“下官这便回去请示使君。”
      他快马赶回州城。
      “如何?”
      吴云正在值房里作画。
      画的是小桥流水,仕女如云,竟然是长安曲江池的盛景。
      “使君,大事不好了。”
      正在作画的吴云依旧低着头,“遇事有静气……”
      肖览冲进来,“肃县有盐井,秦国公准备开采……”
      呯!
      画笔落下,画纸上,刚成型的仕女,嘴唇被涂抹成了黑色,看着好笑。
      吴云缓缓抬头,“大祸临头了。”
      肖览苦笑,“这一路老夫都在想,该如何避过这一劫。想来想去,唯有拒绝。可北疆缺盐,逼急了他们,那位国公可不是迂腐之辈,弄不好就会起兵攻打我桑州。到了那时也是死。“
      吴云转身出了值房,站在门外,凝神思索。少顷,他问道:“那片盐田……不小?”
      “大!”肖览当时看了一眼,“百余人正在各处挖坑,看着颇为满意。”
      “若是被朝中发现了……”吴云捂额,“长安纷争不休,没想到,老夫躲到了桑州也逃不过啊!”
      “秦国公说,桑州缺粮,北疆如今却不缺,我桑州可就近采买。”
      “来是粮食,去是食盐?”吴云叹息,“可能瞒住多久?一年,两年……终究有被发现的一日。一日事泄,你我都逃不过一刀。”
      肖览说道:“老夫倒是不惧,可想着家人却不舍。”
      “老夫倒是没这个担忧。”吴云云淡风轻的道。
      “使君……”
      这位不是那等冷血的人啊!
      肖览觉得有些奇怪。
      “此事要尽快处置了。”
      吴云回身,“秦国公私下到了肃县,说明缺盐之事对北疆而言关乎生死。
      你说的对,若是强行拒绝,弄不会引来兵戈。
      不过,大唐国祚依旧稳固,故而秦国公兵强马壮,也只能对北辽大打出手,而不敢南下,可见心中忌惮。”
      “不过缺盐关乎北疆生死,真到那一步,他定然会翻脸!”
      “老夫知晓,可只需拖住他一阵子,随即令人快马把消息送到长安。”吴云看着肖览,微笑着。
      “矛盾上交!”肖览一拍手,“妙啊!”
      先拖住杨玄,然后把矛盾丢给长安……
      “桑州什么情况天下皆知,若是北疆发兵,就别怪老夫撂挑子!”吴云粟脱摆手,“就这样。”
      肖览试探道:“那谁去?”
      吴云看着他,摇头,嫌弃的道:“老肖,你
      一边想着做大事,一边却不敢担责,这不好。老夫去!”
      “老夫也去!”
      随后,吴云和肖览带着几个随从就出发了。
      至于安全,若是杨玄要动他,千余骑也不管用。
      到了肃县,杨玄依旧在道观中。
      道观外,百余军士在巡查。
      “止步!”
      通往道观的小路上,被拉了几道拒马。
      十余军士张弓搭箭,对面的肖览喊道:“是老夫,是老夫!“
      “下马!”
      军士们很强硬。
      “狗曰的,究竟谁是桑州的主人?”一个随从不满的道。
      “下马!”吴云下马,走了过去。
      “桑州吴云,请见国公。”
      消息送到了里面,随即出来一个看着颇为俊俏的年轻人。
      “吴使君,国公有请。”
      这年轻人怎地看着……很是妩媚?老夫眼花了……吴云笑着颔首,“好说,哎!老肖,你也来。“
      女扮男装的赫连燕摇头,“国公说了,就请吴使君一人前去。”
      吴云干笑道:“也好,也好!”
      他跟着赫连燕进了道观,发现道人们不见踪迹,里面来往的都是气息彪悍的男子。
      “请!”
      赫连燕指指大殿。
      一个男子背身对着他们,微微抬头看着神像。
      “见过国公。”吴云进去行礼。
      “老吴,你来看看!”
      杨玄指着神像,“这神灵俯瞰人间,你说是有情还是无情?“
      老夫若说无情,那么北疆大军冲进来也是无情。
      老夫说有情,北疆军民嗷嗷待哺,盼着食盐救命……
      好像,怎么说都是错啊!
      吴云叹道:“下官来之前打算……”
      “说说。”杨玄发现青云观中供奉的神灵和玄学中的不同,找老师傅探讨,老师傅一脸嫌弃,说他心不诚。
      “下官准备拖住国公,随后上疏长安,把事儿丢给朝堂解决。”
      “你倒是坦诚,那我若是遮遮掩掩,却有些对不住你。“
      杨玄回身。
      吴云说出自己的打算,本就是想死中求活。
      此刻见杨玄准备说出自己的手段,想来定然是格外犀利。他心中绝望,苦笑着。
      杨玄开口。
      “若是要谋取这片盐井,何须我亲至?,
      是啊!
      吴云下意识的点头,“国公身边人才济济……”
      这人,倒也有趣。
      杨玄莞尔,然后轻声问道:“我来,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