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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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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第1105节
      禁军的驻地就在禁苑,薛白离京前任命的左神武军大将军樊牢一直都在大营中拉拢士卒,甚至都没有参与宫变,这已算是长安贵胄们如今的笑谈了。
      “颖王李璬、嗣歧王李珍,奉太上皇帝诏令,前来封赏诸将军!”
      到了军营前,他们命人上前通传。
      过了一会,营门就打开来,一个体格魁梧、相貌粗豪的大将迈步迎了出来,用目光上下打量着他们,也不行礼,也不说话。
      看这粗鄙无礼的样子,当然就是贩私铁的贩子樊牢了。
      李珍跨坐在马上,没有下马,他不愿先开口与樊牢说话,与李璬交头接耳道:“这匹夫瞪着我们做甚?”
      “乡野之人,莫与他一般见识,宣旨吧。”李璬道。
      李珍于是用下巴示意身后的随行官员,对樊牢以及禁军诸将封赏。
      说来,禁军一直以来都是李隆基通过陈玄礼这样的心腹大将管辖,也就是李隆基幸蜀之后的这几年才落到薛白手中,还是有不少将领心向李隆基,这也是他能迅速控制大明宫的原因。
      现在封赏,目的当然是动摇禁军军心,至于樊牢怎么想其实不重要,只要旨意传到各个将领的耳朵里,也就够了。
      果然,诸将纷纷领旨,并没有显出敌意。
      樊牢大声问道:“这么说来,太上皇临朝称帝,是因为圣人突然暴毙,太子不在长安,皇位以后还是要传给太子的?!”
      李珍与李璬对视一眼,李璬点点头,意思是可以承认这点,反正李亨、李俶父子会除掉薛白。
      “不错!”李珍遂道:“太上皇帝与太子都是一条心,你等不必有所顾虑!”
      樊牢听了,向身后的诸将道:“都听到了?太上皇并没有废掉太子,他还是大唐名正言顺的储君。”
      李璬心中微微冷笑,目光往营地深处看去,发现有一些宫人正在活动,其中便有宫婢手持铜盆,打着水走动。
      果然,薛白把家眷就安置在这里。
      现在先把樊牢这个匹夫哄投降了,控制了这些兵马,拿住薛白的家眷。再等薛白与李俶两败俱伤,太上皇想治谁的罪就治谁的罪。
      忽然,却有兵士高声问道:“殿下既然还是储君,忠王为何不让他入城?!”
      “你在说什么?”李珍立即叱责。
      “小人只是不明白,忠王为何要派兵截杀殿下?!”
      李珍讶道:“他何时这么做了?”
      这里是禁苑,而薛白还在城西的金光门,相隔甚远,连李珍、李璬都不知道城西发生了什么。毕竟,他们出发之时,李俶也才刚刚出兵而已。
      李璬预料到事情不简单,皱眉道:“到底是如何回事?”
      “殿下!”
      樊牢忽然转过身,向一顶军帐中大喊道:“殿下听到了吗?太上皇已为殿下正名,殿下无罪!”
      “哗”的一声响,那军帐的帘布被人扯开,薛白端坐其中,他赤着上身,正在包扎,身上的裹带满是血迹。
      李珍、李璬见状都愣了一下,心想薛白分明才刚到西城,如何会出现在这里?谁又能那么快伤了他?
      薛白站起身来,向他们这个方向走来,一字一句朗声道:“你们来的正好,告诉我,圣人是如何驾崩的?!”
      “你……这是何意?”
      李珍已经糊涂了。
      权力之争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每时每刻都有着微妙的敌友变化,李珍显然已经不能适应。
      反而是李璬先明白过来,知道他们再想通过安抚,来收服薛白的势力已经不可能了。薛白早就有所布置,现在要栽赃他们弑君,以便动手清理他们。
      “杀了他!”
      眼见薛白没有披甲就向他们走过来,这恐怕是杀薛白最后的机会了,李璬当即下了决心。
      他反应不可谓不快,大喝的同时,也转身亲自从身后的士卒身上去抢弓箭,对着薛白张弓拉箭。
      可惜这动作费了一些时间。
      “他们反了,杀!”
      “嗖嗖嗖。”
      樊牢身后的弓箭手早有准备,不知何时早就把箭搭在弦上了,随着一声号令当即就放箭。
      一轮箭雨就把李珍前面的护卫射倒,李珍也惨叫一声,摔落马下。
      李璬见状,拨马便逃。
      “李倩反了,快走!”
      “救我!”
      李珍还在大喊,可惜身后人仰马嘶,他带的人已经仓皇逃命了。
      他爬了几步,眼见不能逃脱,只好坐在地上,瞪大眼看着薛白,大声道:“李倩!你这是何意?太上皇又没有废你的储位!”
      这般一说,他身边的几个禁军就没再杀他,而是拿出腰间的绳索想将他捆住。
      薛白则不作声,依旧向他走来。
      李珍大为惊恐,挪着腚不停往后退,道:“我又没有对付你,太上皇给你留着储位,我带你回宫。”
      “李珍交构李亨,弑君夺位,罪大恶极!”
      “你疯了?我说的你听到没……”
      “噗。”
      薛白根本就不理会李珍的话,干脆利落地拿起一柄刀,径直斩杀了李珍。
      于是,那张酷似李隆基的脸僵住了,脸上带着狰狞与恐惧之色,瞳孔放大,眼神中却有恍然大悟之色。
      到最后,李珍其实明白过来了。
      薛白的计划就是故意让李琮死在他们手里、然后清洗他们,不论他们是否废黜薛白,结果都一样。今日他们若是来宣告薛白的罪状,迎接他们的也是这样的刀箭。
      可为什么呢?
      其实大家互相妥协一点,薛白也能够顺利登基,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血腥呢?
      这一点,李珍就没能明白了。
      “社稷多难,外寇侵扰不休,李亨趁我统兵御敌之际,勾结吐蕃、弑杀圣人,罪不可赦,今日请诸位随我平叛!”
      薛白就站在李珍的尸体边披上了盔甲,道:“杀入大明宫,尽诛叛逆!”
      “杀!”
      樊牢提起了刀,想到了就任之前薛白与他说过的话。
      他的任务很简单,谁敢阻止薛白登基,就杀。
      ***
      李璬终于奔到了重玄门前。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所幸,追兵还未赶到。
      然而,离开大明宫到禁苑容易,从禁苑再到大明宫却很难。
      “快开宫门,我是颖王!”
      “杨洄!快放我进去。”
      如今负责大明宫防备的是杨洄、李昙等人,之所以用他们,既是因为李隆基身边暂时没有别的可用之人。也是因为这些人的立场天然就站在薛白、李亨的对立面。
      此时杨洄就在重玄门这边,眼看李璬这么快就回来,知道出了变乱,不敢开宫门,而是让人放下吊篮,将李璬等人吊上来。
      这么一耽误,李璬再次听到了身后追兵的声音,心里焦急,大骂杨洄不止,骂骂咧咧地爬上吊篮。
      “快!”
      “嗖嗖嗖嗖。”
      吊篮才拉到一半,箭雨已经再次向他射来。
      甚至还有零星几声“砰”的声音,那是樊牢麾下有人在用笨重的火铳对着他瞄准,打到宫墙上,粉尘飞扬,吓得李璬胆颤心惊。
      “放箭!”
      宫墙上,杨洄终于下令,以箭雨将追兵压制了下去。
      李璬好不容易翻过城垛,当即一把拎住杨洄的衣领,骂道:“你差点害死我。”
      “别激动,发生了什么?”
      “李倩反了!”
      “他反什么?太上皇帝都还没治他的罪,他敢反?”
      “他借口李亨弑君,禀明父皇决断吧。你守好宫门,莫让他杀进来了。”
      李璬不敢在这里多待,当即准备下了城墙,进入南面的玄武门。
      然而,他转身一看,不由讶道:“那是什么?”
      只见玄武门那边火光晃动了几下,有厮杀声传了过来。似乎是一队人从大明宫那边过来,杀人夺城。
      “宫内还有李倩的逆军吗?”李璬问道。
      “没有。”杨洄正在发呆,喃喃道:“应该没有吧?”
      “应该?你难道没有搜过宫城吗?”
      “宫城这么大,短短一天内,我能把所有叛逆甄别出来吗?!”
      杨洄亦是骂骂咧咧,又道:“也可能是李亨兵变了。”
      他仿佛觉得这样会好应付一点。
      两人还没搞清状况,转头往北一看,只见薛白已率领着禁军向重玄门逼近而来。
      “怎么办?”
      “快走。”
      杨洄身负重责,却是丝毫没有要奋死抵抗的想法,命令士卒守好宫门,就试图往东面的银汉门逃窜。
      然而,刚刚夺下玄武门的那一小股人已然飞快地向这边赶来,远远地一箭射出,正中杨洄大腿。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