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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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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第241节
      李隆基看向高力士。
      只一个眼神,高力士便有回应,道:“回圣人,京兆尹到了。”
      “召。”
      萧炅匆匆赶来。
      李隆基当即问道:“萧卿推论无数,可有实证?”
      “回陛下,臣已在搜查……”
      “搜到了?”
      “暂未。”
      “案情如此复杂,你是如何查到的?”
      萧炅道:“回陛下,乃薛白殴打朝廷命官,臣查看他的宗卷,发现了不对,他曾涉及柳勣案、杨慎矜案,而杨慎矜案之中,有三十余人被单刀斩死……”
      “放屁,别的不说,杨慎矜案的卷宗在大理寺,你查?你判我的案子花了多少时间,心里没数?先定好结果,再编过程,造证据,做得好熟。”
      高力士斜眼看他,等薛白一番话说完了,当即叱道:“没你说话的份!还敢在御前放肆!”
      萧炅脸色难看起来,又道:“陛下,此案是由京兆府法曹卢杞办的,奇怪的是,他忽然被贬了,还被勒令立即离京。臣以为,此事有蹊跷。”
      薛白闻言倒是有些诧异,暗想卢杞竟能跑得这般快。
      李隆基已经不耐烦了,挥了挥手,让高力士去查。他则晾着这些人,摆驾用御膳。
      这一晾就是半个多时辰,直到高力士前来禀报。
      “圣人,查清了,卢杞的外放是左相兼兵部尚书作主,右相亲自批的。”
      “陈希烈?”李隆基笑道:“朕差点忘了他,这般说来,人还是哥奴亲手贬的?”
      “是。”
      “纸到了?”
      “到了。”高力士露出灿烂的笑容,道:“老奴为圣人磨墨?”
      “好,那就写一张。”
      李隆基爽朗而笑,潇洒起身,看了眼铺在御案上的竹纸,摇了摇头,笑道:“工艺一般,不如朕的预期。”
      “圣人往日用的都是贡纸。”高力士莞尔道:“岂是这便宜货可比的?”
      “来!”
      李隆基接过御笔,看着眼前的竹纸,稍稍想了想要先写什么,落笔。
      他习的是王羲之的字,用的是行书,龙飞舞凤,十分传神。
      浓墨落在竹纸上没有被晕开,很好地保留了天子书法中的神韵。
      这位天子写了四个字——
      “风流千古。”
      第147章 点火
      有些泛黄的竹纸上,四个大字潇洒飘逸,点画遒美。
      李隆基随手搁下御笔,欣赏着自己的书法,笑道:“高将军认为,朕这字如何啊?”
      高力士由衷感慨道:“圣人真乃全才,治国韬略,文武六艺,琴棋书画,样样登峰造极,唯盼千秋百代的后人也能一睹圣人风采,万古景仰圣人。”
      即便是这等程度的溢美之词,李隆基听着也觉稀松平常,对自己更满意了一些。
      “朕治理出了如此恢宏盛世,虽自古未有,亦不过一代君王之作为。而朕的功业不仅于此,灭吐蕃、契丹,使大唐广袤无疆,还有这个……”
      李隆基说着,手指轻轻一点御案上的书法。
      “文章千古事,大唐文华璀璨昌盛,当惠及后世子孙,朕之功业在千秋万古,使天地岁月都无法掩盖!”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但谦逊地没说那一句他心里对自己的评价——
      “朕就是凡世的神!”
      高力士一惊,连忙跪倒以示敬服,高声道:“圣人功在万古!可与天地争辉!”
      宫人们亦纷纷拜倒赞颂。
      “哈哈哈哈……”
      李隆基心情很好,这不是省了点小钱的事,而是帝王成就的新高度。
      并非一张竹纸就能让他有如此感受,他早早就是圣君了。竹纸是锦上添花,是千古明君治理出的璀璨盛世中自然会出现的祥瑞,自是他的功绩。
      至于造纸的薛白也占一部分功劳,当然,放在世间也是大功了。
      “高将军起来,此事还得查明白,造价是否真的低廉。”
      “老奴遵旨。”
      高力士心知薛白不会在这种事上造假,起身赔笑道:“如此说来,此事还真是一桩大功。”
      “否则将军以为哥奴大费周章,仅为抢薛白的钱财不成?”
      “原来如此。”
      高力士恍然大悟。
      以李林甫之家业,不会为了竹纸工艺所带来的利益就把薛白牵扯到大案里。目的在这能影响后世的大功劳,方才说得通,也确实是气量狭窄的索斗鸡能干出的事。
      贪功,担心薛白立功,更害怕薛白背后的杨銛以此觊觎相位。
      ***
      “右相请看。”
      一叠竹纸被递在李林甫面前,他愣了愣,伸手接过。
      纸质泛黄,摩挲着还有些糙,不够细腻光滑,但完全不像原本的竹纸那么脆。闻了闻,确实有一丝竹木的清香。
      李林甫是懂行的,惊讶于竹木坚硬的质地能变得如此绵韧。
      他心想,若早知此事,一定要狠狠对付薛白,连着把杨銛一并除掉。毕竟薛白的产业都是挂在杨家名下,此事一起,对相位的威胁太大了。
      可,他真的不知。
      还没从震惊从反应过来,李隆基已凑近了些,笑问道:“十郎,如何看?”
      “陛下。”李林甫措手不及,忙道:“臣今日是初次见到竹纸,此前根本闻所未闻啊!”
      “好个闻所未闻!”
      薛白的反击才刚开始,当即道:“你怂恿元捴到我的造纸坊来闹事,逼迫我将造纸坊卖给他,莫非是你的女婿太多了,对元捴其人闻所未闻吗?”
      “牙尖嘴利。”
      李林甫只回击了薛白一句,迅速朝向圣人,郑重道:“陛下,臣所言句句属实。臣身为宰辅,维护的是国家法纪,京兆府铁面办案,查到了薛白之大罪,他遂故意混淆视听,恳请陛下明查。”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
      因此前一次次构陷没能除掉薛白,他意识到圣人不好糊弄,他这次慎重地、认认真真地查出了真相。
      此时此刻,他非常真诚,像过去无数人对他说“我真的没有交构东宫”时的样子。
      “恳请陛下明查。”薛白当即补了一句。
      李林甫终于被这种暗藏祸心的态度激怒了,迅速扫了萧炅一眼,示意其出面。
      眼下口舌之争只会被薛白牵着走,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竹纸一事,坐实薛白之罪。
      “回陛下,臣亦不知竹纸。”萧炅硬着头皮,当即开口,“臣秉公判案,查到了诸多佐证,才敢怀疑薛白。譬如,薛白与裴冕看似无所往来,实则,据裴府下人所言,丰味楼常送食盒过去……”
      “还敢诬陷我。”薛白道:“照你们这般查案,由我来说右相杀裴冕的佐证如何?”
      方才与萧炅争辩是为了洗罪,此时却已是薛白的攻击了。
      薛白一开始就不担心京兆府能找到罪证,就两个人、两柄陌刀,他岂能连这都藏不好?关键在于,他看出卢杞的线索是东宫给的。
      可惜卢杞不敢来呈堂证供,否则他必反咬卢杞在东宫与右相府之间串联,指出太子与右相在合作。且看到时死的是谁?
      唯一没想到那小子经不住吓,且还真有办法脱身。
      但无妨,如此一来,火更烧不到薛白身上了,他大可放肆乱烧。
      “裴冕是王鉷的人,多次出入右相府。右相嫉妒王鉷才能,担心他当上御史大夫便要取代右相之位,起意除掉王鉷,因此先杀裴冕……”
      “胡言乱语!”萧炅连忙打断,“竖子好大胆,敢在御前胡乱攀咬?”
      “只许京尹佐证,不许白身实言?”薛白道:“再说攀咬,此事与我何干?我毫无私心。”
      “右相从不杀人。”萧炅气得说了一句心里话,摆出正义之色,喝道:“任凭伱花言巧语,难改事实!”
      “事实与否,证据说话,你等之指责毫无根据。至于我‘混淆视听’与否,可敢看我的凭证?”
      萧炅惊了。
      他来时义无反顾,认为即使不能定了薛白的罪,也不至于有别的麻烦。
      但关于纸张的某些事情,右相或许不知细节,他却很清楚。
      而李林甫虽不知细节,一见萧炅如此惊诧,心中登时有不好的预感,他虽毫无私心,却拦不住手下人引火烧身。
      眼下要考虑的已不是如何对付薛白,恐怕得先灭火……
      ***
      皇城,尚书省,刑部。
      班房的门被打开,杜五郎抬头看去,问道:“刑部放饭竟这般早?我们的食本可有人来交了?”
      “放什么饭,提审了。”
      杜五郎一愣,转头见有小吏要把达奚盈盈带出去,有些担忧,道:“长吏,有事问我便好,元捴是我打的。”
      “五郎莫慌,分开问话罢了。”
      刑部的吏员连态度都更好些,竟是真将杜五郎带到旁处问话,将达奚盈盈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