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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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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第56节
      “我不知道。”辛十二道:“也许还在康家酒楼,或去了宣阳坊别宅?也可能在平康坊南曲?我真不知道啊。”
      “宣阳坊别宅我去了,没见到他。”
      辛十二吃了一惊,连忙道:“我我……我们一起把杜大娘捉到了宣阳坊别宅,但没伤她……没伤她。”
      薛白道:“还敢隐瞒,你试试看。”
      “不敢,绝不敢。”
      “还有哪些知情者?”
      “大郎身边的护卫,刘三,他问的话……还带了六个人跟着大郎护卫……杜家有个车夫跟着我们,被刘三撂倒了,不知死没死,丢在东市巷里……”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我与相府门房说了你是官奴。”辛十二很真诚,恳求道:“就这些了,真就这些了。饶了我,可以饶了我了吧?求你。”
      薛白抬头,看着上方的屋檐。
      脑子里想着那个名叫流觞的婢女。
      她长得很清秀,是杜宅奴仆的家生子,跟着杜媗到柳家之后就没过什么好日子,有时连饭都吃不饱,所以忧心忡忡。
      那夜烧了柳宅,五个人挤在尼寺里过了一夜,次日,她拿手帕给他擦了脸,然后一起吃过早食,她帮店家把碗都叠起来……
      血流到了薛白的手上,温的、黏的。
      匕首扎在辛十二的脖子里,薛白能感受到一阵脉动,然后,越来越弱。
      他捂着辛十二的眼,拔出匕首,往其胸口又扎了两下,之后起身,喉咙里有个吞咽的动作,缓了片刻,走向姜亥。
      “数了吗?几个?”
      “算上你杀的,共七个,这里还有一个。”
      姜亥应了,随手提起一个瑟瑟发抖的人,道:“他说他和右相无关,是个贩奴的。”
      “杀了。”
      “噗。”
      尸体被丢在地上。
      “八个了。”
      “走。”
      薛白自始至终没有看那奴牙郎一眼。
      他与一群野兽在一起,他们中有人还曾经活埋过他,当时他们像杀人机器一般,沉默、冰冷、无情。
      他不想让他们感觉出来他是为了奴牙郎而来的,他是为了保护裴先生的身份才来办事的。
      至于那奴牙郎也许知道他的身世,是否要问一问?
      薛白根本就不在乎。
      若那身份比薛灵之子更好,或许还要考虑作选择,但没有。
      他连当世人都不算,那又何必赶着去谁当儿子?
      “惊动金吾卫了!”
      纵是这些陇右兵士动作利落,倾刻间杀了八人,且一个都没跑掉,还是有金吾卫在往这边赶来了。
      姜亥道:“杀还是走?”
      “别冲动。”
      薛白从辛十二怀里找出宵禁行走文书,凑到灯笼前一照,见上面有“京兆府法曹”大印,起身便走。
      “往北绕,一会出坊时记住我们是吉温的人。”
      “嗯。”
      “吉温的儿子也知道裴先生的身份。”
      “杀了便是。”拓跋茂道。
      姜亥问道:“我阿兄呢?”
      “别急,一件一件办。”
      ***
      常乐坊。
      杨慎矜的别宅颇大,占地长宽百余步。
      子时三刻,宅院中火光通明,一列列士卒执着火把跑动着,还在四处搜查。
      盔甲的铿锵声中,郭千里大步走回前院,骂了句娘,有些艰难地在堂上坐下。
      “你们两个小的过来,帮我把甲卸了。”
      “喏。”
      招呼了两个士卒帮忙,将那沉重的盔甲脱下来,又披上一件有些旧的毛皮大氅,郭千里松快不少,往后一倚,叹道:“老了,老了,以前在陇右五天五夜不解甲,半点毛病都没,现在还济得了甚事啊你说?”
      “将军不老,将军还是壮年。”
      “唉。”郭千里叹息道:“你说右骁卫那些犊子,当这里是东市不成?说是找证据,尽顾着将物件往麻袋里装。娘的,真他娘的!”
      “将军,薛郎君来了。”
      “快。”郭千里连忙招手,“快请进来。”
      不一会儿,薛白快步进堂,沉着张脸,显得很是不高兴。
      “哎,你这小小年纪,怎这么老成,谁惹你不快……”
      “郭将军,如何搜查杨中丞的别宅?!”薛白喝问道。
      “怪我?”郭千里不满道:“我也是奉命行事,子时不见那些东宫死士撤离,吉温请了右相的命令,破门进来搜。人倒是拿了数十人,娘的,一件军器没见着,你看我刀上见血了吗?”
      “我是问,为何搜的是杨中丞的别宅?!”
      “嗯?”
      郭千里一愣,反问道:“不然呢?”
      薛白没有马上说话,似乎也是呆愣了一下,才问道:“郭将军是说,吉温查到了杨中丞头上?”
      “不然呢?闯都闯进来了,人都摁住了。”
      “可我查到的不是杨中丞!”
      听得这一句,郭千里张了张嘴,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会吧?不是,你方才不是还说吉温争了你的功……”
      “但我查的和他不一样。”
      “我来时遇见你,怎不说?”
      “吉温把我扣在京兆府,我安知他把事情栽到了杨中丞身上?”薛白大为恼怒,掷地有声,“我当时以为你们是去道政坊。”
      “薛郎君,这么大的事,你莫唬我。”郭千里已是脸色煞白,不安地站起身来,“这般大事也能搞错了?今夜可是十六卫搜查御史中丞别宅啊!”
      “我不明白。”薛白摇了摇头,同样也流露出茫然之态,“若我能在傍晚见到右相,绝不至于此。可我不明白吉温为何要将我困在京兆府?难不成,他并非为了争功?”
      “啊。”
      郭千里惊呼一声,满脸络腮胡子似乎都张开了些,整个人都有些惊讶。
      他虽是个粗人,却听懂了薛白的言下之意。
      “吉温不会是被东宫收买了吧?!薛郎君,我们得快去见右相!”
      “我刚从右相府过来。”薛白道,“右相在忙。”
      “你等了那么久,还没见到右相?”
      “嗯,吉温何在?”
      “在后院审问,还把我赶开了。娘的,右骁卫那姓杨的到处搜刮,这种人……”
      “你可知皎奴在何处?”
      “女郎赶来了,押着人犯,本要当人质。但没遇到抵抗,吉温把人犯要过去了,说是审问时用来辨认东宫死士。”
      “姜卯在吉温手上?”薛白皱了皱眉。
      郭千里骂了一声,道:“可不是什么都在他手上吗?”
      薛白踱了几步,沉吟道:“我看,他是想赃栽陷害杨中丞,杨中丞梗正忠臣、高风亮节,吉温竟也敢攀污。”
      郭千里挠了挠头,暗道大家都是在右相门下做事,就不用说什么高风亮节了。
      “连御史中丞都敢陷害,吉温这官是不想当了。”
      薛白道:“得把姜卯要回来,救一救杨中丞。”
      “只怕吉温不肯将人交给我们。”
      “那也得去要人,走!”
      郭千里一心想要去右相府,却没想到薛白已大步赶向后院,愣了愣,连忙跟上去。
      ***
      “不愧是名门之后。”
      杨钊举起一颗夜明珠,对着火把看了好一会,嘴里啧啧有声。
      “你可知,我与他都是东汉太尉之后裔,大家都是弘农杨氏,凭何他有这般富贵?”
      这般嘀咕了一会,他转头看去,却见吉温不知何时已在走廊徘徊。
      “鸡舌,和你说话呢,帮我看这颗夜明珠成色如何?”
      “不可能出错的。”吉温皱着眉低声自语了一句,问道:“你的人真没把军器带走?”
      杨钊仰了仰身子,轻呵道:“谁还能连军器与财物都分不清楚。”
      “莫非死士与军器是分开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