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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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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唐华彩 第9节
      他猛撞上方的盖板,才撞开一点,马上有大汉踩了上来。
      眼看推不出去,他连忙大喊道:“杀了我们对你主人毫无好处,只会给他招祸。”
      “沙沙沙沙……”
      “你们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信我,我与这世上旁人都不同,可以给你们很多东西!你们要钱吗?想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青岚也已明白发生了什么,双手顶着盖板,哭喊道:“求求你们了……放了我们吧……求你们了……”
      混乱中,她忽然感到薛白的双手在摸自己的脚,更加害怕,尖叫不已。
      “啊!别这样……”
      然而沙沙声始终不停,且越来越小。
      终于,盖板与缸口的缝隙里再没有了光亮,也再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只剩下彻底的黑暗。
      第6章 蝼蚁
      眼前的黑暗突然褪去,火把的光亮极为晃眼。
      杜媗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满脸凶恶的牢役举着火把进了刑房,一把扯掉了她嘴里的破布。
      “冤枉!”杜媗大喊道:“杜家是冤枉的!”
      “杜大娘子别喊了。”刑房外忽然有人悠悠道:“此处乃京兆府,你若是聪明人,该知无论如何喊皆徒劳而已。”
      这人身边有随从打着灯笼,照亮了他那青色官袍、微微上翘的胡子,以及嘴角的嘲弄之色。
      正是京兆府法曹吉温。
      杜媗见了,啐骂道:“走狗!索斗鸡的走狗!”
      “骂我,可。”吉温摇头道:“骂右相,不可。”
      “啪!”
      牢房中的牢役当即上前,重重给了杜媗一巴掌。
      吉温这才继续道:“今载我得了一个浑名,不对,是半个,所谓‘罗钳吉网’,其中‘吉网’便是我的法网了。”
      “呸,酷吏,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你是个大美人,我劝你莫试我的法网。”吉温摸了摸门柱上的血迹,手指轻轻搓着,自顾自地说着,其后问道:“是太子遣人烧了柳勣为他结交大臣的证据吗?”
      杜媗咬牙道:“你休想要我招……”
      牢役一把扯住杜媗的头发,叱问道:“是太子遣人销毁证据的吗?!”
      “慢些,慢些。”吉温责备道:“也不知疼惜美人,杜大娘子是得留着当证人的,怎好对她用刑?”
      接着,他话锋一转,喝道:“来人,带进来!”
      刑房门被打开,外面叱骂声与哭声大作。
      牢役拖着个衣不裹体、血肉模糊的女人进来。
      杜媗定眼看去,肝胆俱裂。
      “流觞!”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给我放了她!”
      “……”
      流觞显然受了极大的痛苦,已哭废了嗓子,连呻吟都显得沙哑。
      血不断流下来,渐渐淌了一地。
      吉温心疼地“啧”了两声,道:“杜大娘子不必为此贱婢哭,不值当。她已招供,谁烧了证据本官已知晓,唯缺一人证,证明此事乃东宫指使。”
      说罢,他向流觞问道:“说吧,那纵火者薛白,可是太子派去之人?”
      流觞喉咙里“咯咯”了两声,哑着声哭道:“是……是……”
      “你说可没用,你只是一贱婢,我要你家娘子说。”
      吉温笑着,回过头,看向了杜媗,问道:“是吗?”
      杜媗大哭不止,不停摇头道:“别这样!”
      吉温上前,轻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你那无用的丈夫柳勣已招供了足够多的罪名。”
      他口中一股恶臭传来,杜媗几欲作呕,哭道:“不。”
      “杜家满门也已被拿到牢狱,此时正在拷问,一个满门抄斩的大罪是逃不掉的。”
      “不。”
      “可怜,大美人遇人不淑啊,眼下只有你能救杜家。”吉温道:“我再问一遍,是否太子遣薛白销毁证据?”
      “求你……求你……”
      “你还想保太子?”
      吉温故作讶异。
      “强撑?无用的。”他走到流觞身边,一脚踩在她头上,笑道:“在我眼中,太子尚且不足惧,你与我斗?这一脚踏下,你方知蝼蚁只是蝼蚁。”
      “不!”
      在杜媗的哭求声中,吉温已抬起脚,然后,重重踩下。
      如同踩死了一只蝼蚁……
      ***
      几只蚂蚁原本躲在地穴里冬眠,却无辜被人挖了家园,它们只好在一片新翻出的土地上慌张地爬了一圈,重新钻进了土里。
      雪花还在飘,渐渐地,给这一小片新土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地下埋着一口大缸。
      大缸里完全是一片黑暗。
      青岚的泪水已经沾湿了薛白的前襟。
      “别哭了,你会消耗太多氧气,害死我们。”
      “我们……要死了……”青岚太慌了,抽泣不停,又哭道:“我不想死……”
      “那就别哭,别说话。”薛白语气严厉道,“省着点呼吸。”
      “我们已经……”
      “再哭?”薛白恶狠狠地道:“我杀了你,能节省一半氧气,还能拿你踮脚。”
      青岚吓得打了个嗝。
      紧接着,她便感到薛白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肩膀,顺着脖子往上,抚摸着她的脸。
      “别……我真的好怕……”
      她想要推拒,却吓得僵在那里,手指、脚趾麻得厉害。
      直到薛白摸到她的发髻,拔下了她的木钗。
      头发散落下来,青岚不知所措,颤声道:“你……做什么?”
      “拨开麻绳。”
      薛白语气急促,尽量调整着呼吸,拿木钗塞进盖板与缸口之间的缝隙里。
      一只靴子正塞在缝隙处。
      是他方才从青岚脚上随手脱下来的,趁着土没被填实塞进去的。
      用麻绳绑住大圆缸与木盖板,麻绳容易在圆弧处打滑,再加上方才他用力把麻绳推松,也许能把盖板稍微撬开一点。
      弄了一会,青岚忽然道:“我……我小指头能伸进去……”
      “你拨绳。”薛白道。
      他开始用木钗刮缝隙外的土。
      相比棺材,大缸高了许多,如果往同样深度的坑里埋,大缸上方的土层就会比棺材薄得多。
      薛白很庆幸那些人没有太过卖力地把大缸倒过来放。
      他把盖板周围的土一点点刮进缸里,希望能让盖板稍微有晃动的空间。
      木钗艰难地在缝隙里移动,有几粒泥土落在了薛白的脸上。相比上方的整个土层,这小小几粒实在是九牛一毛。
      刮了许久,薛白的手指酸疼得厉害,他试着猛推盖板。
      沙沙几声响,有更多的泥土落下来。
      “好像松了点?”青岚惊喜道,“我摸到麻绳了。”
      有了这一点求生的希望,两人都振奋了起来,寻找更舒服的施力方式,不在意紧贴了对方。
      “咳咳咳……”
      越来越多的泥土落在薛白的口鼻里。
      “把脸捂上吧。”青岚道。
      黑暗中,她用手推开薛白,把身上的束带解下递给他,然后把彩间裙撕了,系在脸上。
      又许久,薛白加大动作,拿木钗卡在盖板与缸口之间看能否撬动盖板。
      小心翼翼地施力。
      盖板有了不意察觉的晃动。
      “再拨麻绳,我撬了。”
      “好。”
      终于,他们在盖板上方弄出一小条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