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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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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只是,就这么被逼迫收鬼,实在叫她心中不甘。
      “擒贼当先擒王,就算把这些小鬼全都收了,他在里面照样出不来。”丹朱没好气地再次把那小鬼收走,道,“要是他自己发现不了,我们谁都救不了他。”
      甄二娘脸一沉:“我用不着你说。”
      屋内,姜遗光站在桌前,无动于衷。
      他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甄二娘等人不可能抛下自己离开,丹朱也在,姜遗光料想自己应当是被鬼隔绝了起来,他们在外估计也听不见自己的动静。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扇窗投射到外面,更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一次又一次要接近它的鬼魂。
      他甚至拉开了简陋木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纸张正面写满了字,姜遗光翻过背面,铺开纸,磨墨,提笔。
      从自己写下这个话本那天起,诡异就已经诞生了。
      究竟是厉鬼从话本中托生,还是厉鬼借着他的手写下这个故事?姜遗光不得而知。
      他在回忆。
      一手端着镜,另一手在纸上写下文字。
      将离。
      两个字写的歪歪扭扭,好似有人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动似的。
      门外,甄二娘等人就见姜遗光坐下了。
      坐下的影子后,原要伸出手扼住的黑影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姜遗光掌心的小小铜镜一热。
      姜遗光闭着眼回忆了一番,试图把那个故事重新写出来。可他不论怎么回想,脑海里关于那个故事的记忆都渐渐模糊。
      白茸、将离、白司南。
      额头渐渐冒出冷汗。
      他一开始无知无觉地写下这个故事,而后要拿去书馆卖。再之后,家中阿爷就出了事,变得古怪。
      阿爷的异变,会和它有关吗?
      刑场上,代自己死去的阿爷的徒弟,他为什么会突然发疯?他的疯和杨文治的疯,会不会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再往后,自己在柳平城外驿站里看见的厉鬼、邹知府家中的诡异、追着裴远鸿的红绣鞋……到底哪些和它有关?
      红绣鞋……黎恪也说自己收了一双红绣鞋。当时他以为红绣鞋指的是镜中阿笨,可如果是阿笨,那双红绣鞋为什么要纠缠裴远鸿?
      裴远鸿更古怪,他应当知道山海镜可收恶鬼,为什么,他要自己入镜,以摆脱追逐的鬼魂,而不是让自己收走?
      谜团太多了,姜遗光坐在桌边,脑海里破天荒地有些杂乱。
      如果……如果他一开始没有写出那个话本,是不是后面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
      在自己卖话本的那天,他带的手帕,也是绣了芍药花的。
      柳生死去的巷子里,发现了那块手帕。也正是因为手帕,裴远鸿找到了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姜遗光注视着山海镜。
      既是问那个纠缠不放的厉鬼,亦是问这山海镜。
      也是问镜中照出的那个人影。
      “你到底是什么?”姜遗光慢慢开口。
      “你想杀死我,对么?”
      “让我想想,你从我小时候,就要杀我了。”他不信什么运道,也不认为周围人的惨死是被自己克的。
      但……多少和他有关。
      如果他从小身边就有邪祟,如果那些邪祟不断去害死亲近他的人,才酿成了他现在的名声。
      那个东西,为什么不害自己?
      姜遗光真真切切地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杀我?”
      “是因为杀不了么?”
      他在纸上继续写,这回,他克制不住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完自己名字后,笔尖自然地舞动,写下一个“死”字。
      姜遗光,死。
      “你既然这么恨我,想要我死,为什么之前不杀了我?到底是为什么,你杀不了我?”姜遗光问。
      “你想办法让我被排挤,让我被世人所惧,想让那些人杀了我,可你却没有亲自动手,为什么?”
      “你大可以让我像夫子一样,或者像我父亲那样,出意外死了。可你却没有。”
      姜遗光又写出几个名字。
      宋钰,姜怀尧——他父母的大名。
      姜怀尧也是入镜人,厉鬼不侵,却在看杂耍时被飞刀穿过了喉咙。
      厉鬼不能直接伤他,但如果在那一瞬附在杂耍人身上,未必不可行。
      南含章——南夫子大名。
      赵柯,那个邀他去家中玩后来溺死在缸中的伙伴。
      ……
      不,不止这些。
      书中写到的,邻家给他送点心的老太太、偶尔接济他的邻家妇人、看不过去替他买了身衣裳的父亲生前好友……
      还有,杨文治。
      一个又一个,加在一起,共十七人。
      “我是第十八个。”烛光下,姜遗光轻声说。
      原来如此。
      不是不想杀,是留到了第十八个。
      十八,这个数总是叫人想到十八层地狱,也让人联想到,渡过山海镜中十八层死劫,就能长生不老的传闻。
      笔尖渗出墨,滴在纸面上晕开,恰恰好将他的名字糊住。
      “似我们还好,有山海镜护身,厉鬼想要以幻术骗人,总该离得近些,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黎恪都嘱咐在心头响起。
      姜遗光照过自己的脸,也照过屋内每一寸,都没有。